悲伤永动机

呱呱呱,呱呱呱,我是悲伤的小青蛙。

【狼诗】重逢与灾异之诗



*ooc!!!



“杰——洛——特——”

丛林中清脆的呼唤声惊扰了正在沉思中的猎魔人,他勒住马嚼子,有些烦躁地回过头去。

果然,远处,正是那个熟悉的影子。那张相隔几里都在向外散发活力的迷人面孔,除了亚斯克尔,还能有谁呢?

“嘿!杰洛特!嘿!洛奇二号,还是三号?抱歉总是分不清你们的样子,好久不见啊。自从我们上次分开,庄稼地里的作物都冒了十几次芽了。你知道的,那次之后你就唰地一下被战火吞掉了,而整个大陆都像被翻了个底朝天,早都乱成了一团,辛德瑞拉里住的是尼弗迦德人,瑞达尼亚的商贩们挤到亚甸去,国王贵族们不在自己的城堡里,而是跑到对方那里秘密吵架,农庄里今天住的是农民和牲口,明天就是一团灰尘,就连你猎杀的那些怪物们全都商量好了,一起挪了窝,要找到你可真难啊……但总而言之,再次见到你很高兴。”

杰洛特本想反驳,距离他们上次见面才不过一年的时间,但又想到,这或许是诗人们独特的夸张手法,只好作罢,静静地听完诗人絮絮叨叨的抱怨。等到他结束的时候,再像他们每一次重逢那样,给他一个短暂的拥抱,加上一句轻快的“我也是”。诗人帽子上的羽毛在拥抱分开时轻轻扫过了他的脸,这让他想到了很多丝滑又柔软的东西——春季雨后的土地,刚被阳光晒过的床铺,甜蜜可口的浆果,蝴蝶铺满粉尘的翅膀,金凤花盛开时淡淡的香气……这是他朋友身上独有的感觉,总是和这片大陆上最美丽的东西挂钩。

随后,他便转过身去,继续骑马前行,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诗人会紧跟在他身后。

当然,他也知道诗人不会随随便便停止说话。

“话说回来,可真是巧啊,刚刚的商人说这条小道里有石化蜥蜴出没,劝我绕路而行,我就在想,这世道,要是有猎魔人就好了,斩杀石蜥蜴对于你们来说就跟餐前热身一样,然后我就遇到你了,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我见到那头白发的惊讶,所以,看来猎魔人终于重回大地,还找到新的生意,我真该写一首诗歌来庆祝一下,就叫the Return of the Great White One。”

亚斯克尔戏剧化地挥舞着双手,夸张的音调反倒掩盖住了话语中本该有的那些情绪。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这对这片大陆上最有才华的诗人来说可是最高的赞誉了。”

诗人的声音潺潺流水一般流进杰洛特的耳内,他自然没有细想言语背后的含义,只是一边打趣着,一边故意让洛奇放慢了步伐,好让诗人能跟上来。他现在的确很放松,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希瑞和索登之战以前,命运和那些死亡的诅咒还没有缠上他,只有简单的怪物生意和亚斯克尔动听的歌声。但动物的本能又告诉他,一切都不会那么简单,沉重的锁链还紧紧拴在他身上,轻松从来都与猎魔人的人生无关。从来都与他无关。


“所以,你这该死的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连那位神秘的女术士都不愿意透露。”

亚斯克尔有点指责地砸在猎魔人瞪着马磴子的小腿上,但对杰洛特来说,这跟轻抚没有什么区别。

“你和叶联系过?”

杰洛特低下头,惊讶地挑了挑眉。

“别转移话题,你到底去哪里了?”

亚斯克尔自然不愿意提起与那位女术士有关的话题,尽管他已经没有那么厌恶她,甚至生出了半点喜爱,但他还是不愿看到杰洛特提起她时那副敏感、脆弱、又多情的模样。

“凯尔·莫罕,猎魔人的本营,我在那里过冬。”

“噢……”诗人低下头去,沉默了一秒钟,而后,又爆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你要么是被哪个失心疯的国王抓住,被洗脑,被迫披上一身盔甲,扔进肮脏的战壕里,然后凭着坚强的意志力重新归来;要么是躲到哪个难民的基地里,无偿帮他们斩杀丛林中的怪物,直到战火平息;要么……结果,结果你就这样好端端,战争的阴影从来都没有到过你的头上。”

“亚斯克尔,你太戏剧化了,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传说中的英雄。我有我的原则。”

“当然,当然,你的中立原则。抱歉,我想起来了。我只是……有些过于担心了。”

亚斯克尔失落地底下了头,脸上的表情在阳光的阴影下看不清楚。

“感谢关心,所以,你呢?你又要去往哪个贵族家中展示你的才华?”

杰洛特已经习惯了亚斯克尔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和多变的情绪,诗人天赋的阴暗面吧,杰洛特是这么以为的。

亚斯克尔的语气还是酸溜溜的,嘴里话沾了不少讽刺的意味。

“现在是战争年代,深山里的隐士朋友,宫廷里已经不再有诗歌了,绝妙的韵脚、华丽的词藻,帝王功德的不实赞颂,传唱前年的英雄史诗,这些都不能阻止一座城池被夷为平地,熊熊烈火在燃烧,妇孺在尖叫……不不,他们需要的是情报贩子,战士,将军,斧子与剑,魔法与火药。至于那些该死的混吃混喝的吟游诗人,让他们滚蛋吧,如果他们不能奏响战歌的话。”

“所以你要回归流浪的生活了。”

杰洛特回过头来,再次挑了挑眉打量着正在抱怨的诗人。他这时才发现,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他居然觉得诗人与上次见面时相比苍老了不少,时间在他半精灵一样精致的面孔上残忍地雕刻了几道皱纹,但这并不能让他这位美丽的朋友魅力减少多少,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轻佻和欢乐。只是他现在看起来落魄的许多,原本精致华丽的大衣烂了几个口子,还有不少地方沾了暗红色的血痂。死血和尘土,和诗人的捏造出来的贵族身份并不相配,杰洛特想着,心中升起了一阵难言的歉意与悲伤,他都没有考虑过,身单影只的吟游诗人在乱世中该如何自保。

“流浪?更应该说是,流亡。”,亚斯克尔对于词藻选择一直都有一种偏执,“流浪是一种自然运动,是逃离黑暗的事物和悲伤的过往,去未知的远方寻找虚无缥缈的幸福,而流亡是一种中断,无奈中废除了命运和所谓命运的安排。”

“命运……”杰洛刚想开口,就被亚斯克尔打断了。

“噢,我的喜欢谈论命运的诗意猎人,你可别再说你那些相信不相信命运的之类的话了,我不知道你在凯尔莫罕安稳平静的冬天里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看到的不是这些。是命运让尼弗迦德人走出来毁灭世界的吗?是命运让年轻精灵的鲜血撒在大地上的吗?是命运挑起了各个种族之间的歧视与隔离吗?是命运……”

亚斯克尔越说越激动,正打算发表一次慷慨激昂的演讲,只是他的话语却被树林中一声尖利的吼叫打断了。


“是石化蜥蜴。”

杰洛特快速跳下马来,谨慎地拔出了背后的十字剑,条件性反射地一只手把诗人护在了身后——长久以来照顾希瑞时形成的习惯。

而诗人呢,明显被刚才那一声吼叫吓到了,停止了方才的抒情,战战栗栗地乖乖躲在猎魔人身后,但是嘴还是停不下来。

“天呐,你真的变了许多,这次怎么不骂我跑的不够快拖你后腿了,你是在凯尔莫罕偷偷学习什么骑士手册了吗?”

猎魔人回过头来白了诗人一眼,随即收回手来,丢下他准备独自进入丛林中。但是被吓坏了的诗人又立刻跟了上来,一把抓上了他的腰带。

“别一个人走,万一那怪物飞到这里来怎么办,再说,我要是死了,谁来记录我们英勇猎人的归来之役呢?”

“你说的记录指的是把我干的事情全部安到你头上的话吗?”

杰洛特讽刺了一句,默许了亚斯克尔的跟随。

猎杀石化蜥蜴对于猎魔人来说的确十分简单,只需要简单的一瓶金莺药水和几个阿尔德法印。当然,如果其中不包括聪明又勇敢的吟游诗人误将路边奇形怪状的石头认成了蜥蜴,躲避时大大摔了一跤扭伤了脚踝;又把身上沾的淡褐色树桨当成了石蜥蜴的毒液,嚎叫着让猎魔人帮他检查了好几遍;还在狩猎结束时企图将值钱的石化蜥蜴皮据为己有,但被他口中“见钱眼开的猎魔人”拒绝后大失所望,试图理论一番时再次撞伤了的话,一切都很顺利。

“真是艰苦的一役啊,杰洛特,你说呢?”

亚斯克尔揉着受伤的脚踝,喃喃说着,他身体上的伤口已经被猎魔人仔仔细细包扎过,旧的,和新的,只有脚踝上还有些许微痛。天色已晚,两人已经收拾好了营地,也简单搭起了篝火,亚斯克尔紧紧贴着猎魔人坐着——为了防止还有怪物从密林里冒出来攻击他这么一个负伤的可怜人,诗人是这么解释的,当然,猎魔人也默许了。

身旁的猎魔人强忍着不笑出声来,只能憋出几句“嗯嗯,的确”之类敷衍的话来。他在一旁舒舒服服地靠着,感觉到长久以来都没有如此放松了,火焰噼噼啪啪燃烧着,像是一首轻快的旋律。旋律?他半咪着眼睛,等待亚斯克尔的歌声从身旁传来,却只能听到空荡的寂静。


“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自己再也写不出那些美丽的诗歌了。”

不知过了多久,亚斯克尔紧紧盯着将熄的篝火,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声音却轻到连微风都能一下子吹散。也许是因为受伤的原因,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一种难言的委屈和愤慨。

“经历过了太多,诗意便变得残酷了,土地啊紫罗兰啊小鸟啊,都只是残酷现实的遮羞布……索登阻止了尼弗迦德人的铁蹄,却阻止不了他们的思想,恶意如今在整个大陆蔓延,那些暴力,那些傲慢……太过残忍了,残忍到连文字已经变得无力,无垠的寂静接替了一切,还有寂静之下的沸腾,血红色的沸腾……天知道我过了多久才能忘记这些东西。”

“亚斯克尔……”

“没事,你什么都不用说。只是……从前我看到篝火,我想到是那些狂欢的节日和充满故事的夜晚,而现在,我却看到是逃亡难民的尸体……我很害怕,杰洛特,不要嘲笑我,我那时真的很害怕……我以为,我以为恐惧已经让我失去描绘事物的能力了……”

亚斯克尔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转过头来,看向已经支起身子的猎魔人,眼眶再次湿润起来,满满的热泪在他眼里打转。

“我知道,”杰洛特终于开口了,他声音中无形的力量让亚斯克尔快要夺眶而出的热泪立即静止了,可他的语气却像咽下了一吨苹果酒那样沉重,“我知道,你肮脏世界里的所有的肮脏,并且,我赞同。”

“噢!”

亚斯克尔小声惊叫一下,缓缓后退了半步,那些话语的重量比一万场暴雨砸在他身上的感觉还要来得可怕,他呆愣愣的,任由眼泪一颗一颗滚下来,却远没有了方才的激动,他只是看着杰洛特,像一只沉重的野兽,被命运的枷锁快要压垮,却要强撑身负重伤的身体站立,透过那双动物般的眼睛,他看到了无数情绪————无力、懊悔、歉意、痛苦……更重要的是,无限的爱意和渴望被爱填满的沟壑。

悲伤的事物都是美好,没有哪个诗人能拒绝悲伤,更何况,猎魔人的悲伤又是那么的性感,古老的野兽和新生的泪水,只是此时,他们都是同样的脆弱和悲伤。

“该死的”,诗人轻声骂了一句,在那位诗意屠夫的嘴角点下了轻轻的一个吻,一个吻而已,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表示一下感谢和喜爱。而猎魔人则回以一声轻哼和一个紧紧的拥抱,一个拥抱而已,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表示歉意和思念。

“好吧,你打断我的话了。我本来想说的是,我的灵感又回来啦。现在,让我来谱写一首关于智勇双全的吟游诗人帮助猎魔人战胜巨大石化蜥蜴的歌谣吧。如果觉得感动的话,记得给一张石化蜥蜴皮以示鼓励。”

诗人拿起了鲁特琴,随意调试了几个音后,便立刻深深陷入了创作之中。

而猎魔人呢,也识趣地闭上了嘴,他不需要太多的话语,敏感的诗人能够读出一切,所以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诗人美妙的歌声。所有情绪,都随着那些精巧的诗歌升入了空中,与篝火上行的烟火一齐,飞向了残破大陆的远方。


篝火将熄,一阵微风吹来,只有几丝火苗喘息,天空中早已没有了星辰,连黑漆漆的命运都退化成了孤独苍穹下的一颗火星。万物都在消逝,只有烟,与火,与这两个还在回味尴尬的灵魂。

亚斯克尔大师的鲁特琴拨出了最后一点弦音,或许是某个传唱已久歌谣的最后一律,又或许不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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